刚果东部农村地区满目疮痍,处处是矿井,这里出产的锡、钨、钽、黄金等金属是生产手机、汽车、飞机以及珠宝不可或缺的原料。
在过去的二十年中,包括刚果政府军在内的武装集团从这种贸易中牟取暴利,借此资助刚果东部的残酷战争,造成超过140万民众流离失所。
近年来,国际社会已经采取行动试图改变这一状况,要求企业对其矿产供应链负起责任。
但除非企业能够对包括矿工在内的整个供应链都负起责任,否则国际社会所付出的努力将功亏一篑。
这些就是处在国际矿产供应链最底端的劳苦人民的处境。
Donatien Vuninguba*是刚果共和国东部的一个小型矿产贸易商,出售他从当地矿工手上收来的少量钽矿石。
十多年来,学术研究和报告都揭示了刚果东部矿产交易与当地的武装冲突之间的联系。随着人们更多地注意到冲突背后的经济因素,国际社会对这一问题的认识也在逐渐加深。
渐渐地,企业对自身影响和责任的看法也开始改变。有一些工具能够帮助企业负责任地管理其供应链,在过去的五年间,企业也一直在应用它们。开发于2010年的《经合组织尽职调查指南》旨在帮助企业建立透明的矿产供应链,确保其采购不会资助冲突或助长侵犯人权的行为。这一工具确保企业能够在刚果等高风险地区以负责任的方式继续采购矿产。
刚果Wanlungu地区Nzibira矿区监督委员会成员Deogratias Mulumeoderhwa就新出台的法律和国际指南如何帮助矿工做出解释:
美国和欧盟出台法律是好事,因为一旦矿石走的是合法途径,就再也不(被认为)是冲突矿产了,因为一切都很透明。我们知道矿山归谁所有,矿石运到哪里,直到销售矿石的大公司。我们希望矿石供应链能够得到妥善的管理,而不再是军阀和战争发动者的利益来源。”
2012年以来,他开展了各种项目,包括为矿工、当地驻军及当地采矿业的其他成员开设课程,让他们明白不能再让军队进入矿区。在供应链最底层开展的这样的工作能为更多负责任的矿产采购活动创造机会。
国际社会加大了对矿产供应链的审查力度,为当地公民社会创造了改善矿区工作条件的机会。Noella和Romance来自Mwenga地区的一个妇女委员会。自2011年以来,该委员会一直致力于改善郊区钶钽铁矿和锡矿女性矿工的工作条件。
(在此之前)妇女必须搬运满筐的沙子、岩石和石块……怀孕的妇女也要带着孩子开凿岩石。这种工作使得许多人患病。(孩子们)不能上学,每天只能呆在矿井里工作挣钱。
所以我们游说了当地政府及政府顾问。我们对矿区里发生的暴力事件开展调查,发现了(针对妇女的)性暴力、强迫劳动、逼婚、还有拒付工资等问题的存在。现在那里没有驻军或武装组织了——之前他们确实在。现在矿区妇女的生存条件已经有所改善……我们鼓励妇女团结起来建立互助组织(合作社)。目前已经成立了不少……各个村庄的合作社会里大家互相提供工作。"
从武装首领到普通士兵,一些武装分子非法掠夺矿石贸易而不受惩罚。许多矿工每天都担惊受怕,唯恐被那些本应保护自己的人袭击。Mwenga地区一名金矿工人Charles说道:
我曾经被武装分子袭击过,我的腿被他们用刀刺伤了,这里,还有这里(指着自己的大腿根部)。我在睡觉,他们冲进来——把门撞开,抢走了我的一切。他们是军人,穿着军人的衣服,四个人都带着枪。一进来就袭击了我——用刀捅我——我只能躺在那里大叫。我没看到他们的脸,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1个小时。之后我就进了Mubumbano的医院,就在Mushanqi那边。我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半月。”
在一些矿区,政府军以及武装组织成员会强制要求手工采矿者缴纳非法税款。当地酋长以及地方政府矿业机构代表也会要求矿工缴纳额外的钱款。这些非法税款让矿工们本就微薄的收入雪上加霜。我们采访到了一位要求隐去姓名的金矿工头,他的团队由60名金矿工人组成:
这里的军队确实会向金矿工人收税。他们一来就会要求拿走一部分金子。这里的工人真的很痛苦。有些还患上了疝气。他们整天在河里工作,然后军队来了,要钱;如果没钱给,他们就不准你工作。他们说‘我们给你们提供保护,所以你们要给我们1克金子’。我们给国家交税,但军队也要收税。要是敢不给,就会有大麻烦。军队要求我们每个月都交钱,2015年3月我交了1克金子,2月份也是1克。”
John 是 Lugushwa地区所有黄金贸易商的代表。对于武装袭击在该地区造成的动荡是如何进一步影响矿石贸易的,他这样解释道:
由于局势不稳定,一些(交易商)离开了。由于动荡,有12家金铺停止了营业。今年(2015)早些时候,Claude家(黄金交易)的店出了事。凌晨两点的时候,所谓的军队去了他店里,把经理绑了起来,要他把一切都交出来。还开枪了。经理被迫把藏钱的地方供了出来。军队的人拿上所有东西就走了。2月26日晚上,他们到了我店里,拿走了185万法郎(约合1900美元)和48克黄金。之后,还有其他三个金铺被光顾了。军队本应该保护我们的,但他们其实没有。”
即使在刚果东部某些不受武装组织影响的矿区,矿工的工作条件通常也非常恶劣。他们的工作时间很长,劳动所得不固定或者回报过低,没有合适的工具或者保护装备。每年都有许多矿工死于矿区事故或矿井坍塌。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矿工解释道:
生活真的很不容易。(许多矿上)大家工作但拿不到钱,经常还会遭到(政府官员的)骚扰……要交的税太多了,还有抢钱的武装分子……所以我们的生活状况不太好。”
为了保护矿工的权益,刚果政府将所有手工采矿者必须加入合作社作为一项法定义务。但是,接受全球见证采访的矿工表示,交纳的会费通常没有带来任何回报。Mwenga地区的一位矿工说:
你必须加入当地的合作社。入会交纳10美元,接下来每个月还要支付1美元。但是……加入了合作社,我还是要自己找买家。是买家给我提供我需要的工具,而不是合作社。合作社至今没有给矿工带来任何利益。”
随着全球电子元件、机械以及消费品需求的增长,刚果等地出产的矿石可能仍将是市场中的紧俏商品。虽然一些企业逐渐开始对自身供应链,以及供应链上各个环节的运作负起责任,但国际社会的进展速度和广度仍旧与刚果东部地区的变化速度相去甚远。
企业应负责任地从刚果采购矿石,但是交易的条款亟须改变:首要之事就是刚果东部地区的矿产资源应该让当地矿区的居民和矿工受益。无论是矿石交易过程中家喻户晓的大公司,还是默默无名的个体贸易商、冶炼厂和精炼厂,每条矿产供应链上的每一家公司都必须承担责任,为自身业务在供应链上各个环节产生的影响负责。